秦曼本来就身体不好,被学生诬告后还受过罪,现在腿脚不太方便,大多时候都在床上躺着歇息。

    张仲廉本来还要扫大街,不过这些事儿都被张云卿担了,加上二老一直与人为善,虽然有两个白眼狼儿女,但愿意护一把他们的亲朋好友也不少,再加上张云卿交友广阔,各方平衡之下,两位老人家现在的生活也还算安稳,就是明面上一直没什么人和他们来往。

    沈知意进屋就扬起了笑脸,亲昵地叫人,“外公外婆,我来看你们啦!”

    秦曼大喜,饱经风霜的脸上依旧能看到年轻时的温婉秀美,即便在家,秦曼也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,头发全部盘起来,靠在床头腰也没塌下去,端庄又优雅。

    见了沈知意,秦曼先是一喜,然后又面露迟疑,招手让沈知意过来,握紧沈知意的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,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,很是高兴,“知意,你怎么来了?可别让人瞧见了,对你不好。”

    沈知意回握住秦曼的手,笑着安慰她,“我来看自己的外婆,有什么不好的?放心吧外婆,我来的时候这边没有小兵,没人看见。”

    秦曼这才放下心来,又赶紧催张仲廉,“老张,去橱柜里把云卿先前买的那包糖拿过来,我都给咱们知意留着的呢!”

    沈知意赶紧摇头拒绝,“真不用了,外婆您身体不好,那糖您自己甜甜嘴。”

    见秦曼还要继续,沈知意心知在推让东西上,自己绝对不可能是长辈的对手,干脆转移话题,“外婆,您知道咱们市哪个医生看骨科特别厉害吗?我姐不小心摔断了腿,现在还在歇着,我不放心,想多打听打听,看能不能再看一看,要是留下后遗症可就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秦曼马上就急了,“知秋怎么会摔断腿?她从小就乖巧文静,不会这么没分寸啊?”

    沈知意面露为难,看了一眼三位长辈,才慢慢解释,“我爷爷奶奶这几天过来,带我姐去了百货大楼。出来的时候,我姐正好站我奶奶边儿上,我奶奶没注意推了一下,我姐也没站稳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奶奶怎么还是这么莽撞?”秦曼听得直皱眉,“身边有人怎么能不注意呢?哎呀,骨头断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,这回知秋可要遭大罪了。”

    秦家祖上是中医,秦曼虽然没有继承祖业继续学医,但也认识不少有本事的大夫,当即就报出好几个名字,让张云卿去打听打听,看这几位老大夫还在不在青市,也好给沈知秋调养调养。

    张云卿却听出了几分意思,并未将沈知秋的伤势放在心上。对于沈知秋这个大外甥女,张云卿本来也是疼爱过的,然而后来张家变故之后,沈知秋偶尔在路上碰到他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,生怕被他缠上连累,就让张云卿很是心寒了。又有顶着压力也会时不时过来看望他们的小外甥女做对比,张云卿一颗心自然而然就偏到了沈知意身上。

    听到沈知秋摔断了腿,张云卿连眉头都没动一下。说他冷血也好,这些年他努力护住二老已经非常不容易了,实在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分给沈知秋,倒是对沈知意这个有良心的外甥女高看一眼,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沈知意的利益,“知秋摔断了腿,那就没办法下乡了,现在你们家要下乡的,是谁?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屋里顿时一阵沉默。

    秦曼眼泪都掉下来了,抓着沈知意的手哽咽不已,“这……你十七岁的生日还没过呢,瘦瘦弱弱风一吹就跑,哪能干得了农活呢?你爸妈哪这么狠心?”

    张仲廉深深叹了口气,“寒梅本来就是个狠心的,要我说,先前也不该让知秋去。知行都快二十岁的大小伙了,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,去农村正好锻炼锻炼,偏生寒梅他们夫妻把知行养得跟娇小姐似的,一点苦头都吃不了。他们要是再不醒悟,知行都要给他们养废了,到时候还谈什么指望儿子?”

    沈知意低头,眼眶微红,一言不发地听着二老数落沈建国和张寒梅,脸上虽然不显,心里却狠狠点头,没错,沈知行明显废了,沈建国和张寒梅要是指望沈知行养老,那才是“好”日子在后头呢!

    秦曼哭得更伤心了,“我们在这儿说有什么用,沈家的事,我们也插不上手。”

    沈知意见状,赶紧安慰秦曼,“外婆我没事儿!主席都说了,广阔天地,大有作为!我们这帮年轻学生,响应主席号召,为建设祖国出一份力,那是应该的,光荣!”

    张云卿翻了个白眼,“那你眼睛红什么?”

    沈知意嘿嘿一笑,摸了摸鼻子,小声道:“虽然去农村光荣,但我也没出过远门,心里害怕,小舅舅你就不能当没看见吗?”

    张云卿摇头失笑,“自欺欺人也该有个度,我当没看见你就不害怕了?”

    沈知意又是一笑,往张云卿的方向凑了凑,小声说道:“所以我才来请舅舅帮忙呀。这次上山下乡也不知道都要分去哪些地方,舅舅你门路广,帮我打听打听,看能不能找个熟悉点的地方,这样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。”